葉一諾對這個問題早有預(yù)料，思量了幾秒后，接過趙明昊的話茬說道：“龍哥，實話告訴你，我老子死前是個當(dāng)官的，邊境那邊有不少熟人，只要我想走這條線，蒙混過關(guān)的法子多到姥姥家了。您不是不知道，這東西是運到國外的，不是運到自己關(guān)口，檢查這方面只要打點好，沒人會特意關(guān)注這個，偷梁換柱的事我也沒少干過，掏空木材往里頭套一層錫紙，再把那60公斤的粉兒裝進(jìn)去，這不就兩頭成了？再說了，您這邊只負(fù)責(zé)出貨，要是真出了麻煩，牽連的也是我這邊的人，您拿著錢瀟灑一陣兒，再換個有路子的大老板，不是輕而易舉？”

    盡管葉一諾把好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吊眼龍眼中的狐疑依舊沒有完全退散，他笑著瞇了瞇眼，點頭道：“老弟，你說的在理，干我這個行當(dāng)?shù)?，從來都不會參與到正經(jīng)散貨的麻煩里面去，但我供貨給你，也要承擔(dān)相應(yīng)的風(fēng)險，萬一遇到了吃了東西不認(rèn)主人的野狗，帶人把我一鍋端了怎么辦？”

    這話，可就是赤果果的威脅和質(zhì)疑之語了。

    葉一諾不怒反笑，說道：“龍哥，這你可以放一百個心，我做生意從來都講究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不存在賒賬這種行為，你把貨給我，我拿錢給你，咱們兩個的交易關(guān)系就成立了。到這個時候，我跟你的地位便是同一條線上的螞蚱，誰背叛誰都沒有好果子吃，你再去多慮這種事，不就是庸人自擾嗎？”

    吊眼龍平靜地望著葉一諾，突然咧嘴大笑，說道：“庸人自擾？好一個庸人自擾！老弟，是個會做生意的人！你這條線太具誘@惑力，我要是放走這么大一塊擺在眼前的奶酪，倒也說不過去不是？”

    葉一諾報以笑容，道：“這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事了，買賣不成仁義在，何況我今天來的目的也不是為了促成這條線，只是為了從你這兒拿點貨出去而已，要是反響不錯，龍哥你再考慮合作也不是不可，只是拖得越晚，變數(shù)就越多，計劃總趕不上變化，是這個理兒吧？”

    聽到這話，吊眼龍并沒有回應(yīng)，而是低頭拿起別在腰間的生銹左輪，將桌上的幾片牛肉送入嘴里，低頭沉思了起來。這是他長久以來的一個習(xí)慣，每每看著左輪上的洞口，他就會回想起那個雨夜下，被子彈貫穿眼睛的致命痛苦，那時候的他不懂惜命，糊里糊涂的能活下來也算是老天賜福，往后便以這把左輪當(dāng)做警示，做任何事都步步為營小心翼翼，即便看見觸手可及的利益也不會冒然摘取，生怕一不小心就栽了跟頭，害了性命。

    可年紀(jì)越大，混的越久，他就越明白金盆洗手是一件多么難能可貴的愿望，經(jīng)營這個“避暑村”已經(jīng)快十年了，途中他親手殺掉的同行和陌生人比兩只手加起來都要多，年輕時老子勇往直前誰也不怕的膽氣也快要消磨盡了，難得腦子里回想一下那些電視上的溫情場面，他竟然也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了想找個老婆生個孩子回老家過著舒舒服服不用貪生怕死的愿望了。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吊眼龍

    不知道，他給不了自己答案，他也明白從丟掉這只眼睛之后，自己就再也洗不干凈身上的污@穢了。

    但這是走投無路的結(jié)果。

    他那時候從邊境偷渡進(jìn)來，只是聽了隔壁村子的朋友說，進(jìn)這邊的廠子給人打工，一個月就能賺上好幾萬越南盾。他心動了，他告訴自己，只要賺到錢，就要去當(dāng)兵，因為他曾經(jīng)親眼看著自己老爸因為種植了太多罌粟被聞訊趕來的正府軍隊給一槍斃了，他覺得只有當(dāng)兵，才能報仇，才能這么肆無忌憚的殺人。

    后來，他沒當(dāng)成兵，但一樣拿起了想拿就拿的槍，殺了想殺就殺的人，只是他那次帶人回越南打聽的時候，得知那名開槍斃了父親的軍人早就已經(jīng)被毒@販打死了，還埋在了村子附近的烈士陵園，而父親的墳頭卻長滿了野草。

    那時候他搞不明白，憑什么有的人死就是英勇戰(zhàn)死，有的人死就是背著犯法的名頭而死？

    死也有區(qū)別嗎？

    他沒有恨過任何人，除了那個打爛了自己眼睛的警察，他恨他為什么要毀了那個單純的自己，為什么不肯給他逃掉的機會，為什么還冤枉他進(jìn)了牢里。

    這種畸形的恨，讓他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現(xiàn)在，他每隔一個月才回一次避暑村，不是貪生怕死擔(dān)心警察繳了老巢，而是他過膩了這種日子，想回歸平靜，不想再販@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