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且說楚尋語一行人在仇露華的船上正在向粵東行駛,又是一天清晨,又是一天百無聊奈,慕緣起床后和商芊一起溜溜達達來到甲板上,看了一眼釣魚竿,無奈的搖搖頭;轉(zhuǎn)身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骰子,海上人大多孤單,所以總是以喝酒和賭博來打發(fā)寂寞,慕緣這段日子跟著骸谷的船員賭技倒是漲了不少,可是一連玩了這么多天不禁也搖搖頭。今天干點什么呢?干點什么呢?這個問題仿佛已經(jīng)成為了眼下慕緣最大的人生難題了。
望塵倒是不錯,這幾天終于開始有點人模樣了,至少可以下床了,雖然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難看,但是已經(jīng)能掙扎著下床喝點粥了,估計是給餓的,仇露華考慮到望塵身體原因,還特地吩咐了船上的廚子給燉了點皮蛋瘦肉粥,苗不燕給望塵盛了一小碗,望塵喝下去感覺舒服多了。
楚尋語倒是沒閑著,這幾天在孫濛罄的陪同下找陳焱焱在學習辨識航海圖,孫濛罄是兵家出身,雖然沒打過水仗,可也是看地圖的行家,楚尋語當年在軍中征戰(zhàn)多年,看圖也算老手,所以這幾天正在努力學習航海呢。
這幾天已經(jīng)嚴重偏離當初計劃的航線了,考慮到周邊情況不明,所以特地繞遠路走了一條偏遠的航線,仇露華還是一如既往的躺在桅桿上睡覺,偶爾下來吩咐些事情,幾乎不怎么打擾眾人,船上一干尋常事務(wù)都是由陳焱焱打理,到底是十勝椅中的一位,整天什么事情都可以不管,慕緣甚是羨慕,又想著自己什么時候能有條大船可以這么瀟灑的出海旅行了。
大伙正在忙自己的事情呢,忽然船上銅鑼響了,炸開了平靜,眾人不免有些驚愕,慕緣哈哈大笑,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出事了,要在這樣下去自己非得活活悶死不可,趕緊丟掉手里的魚竿,拉著商芊就往后甲板船舷跑。楚尋語在陳焱焱身邊也聽到了聲音,有人進門和陳焱焱稟報,原來主桅桿上的瞭望手發(fā)現(xiàn)了海面上有東西在漂浮,隨即陳焱焱命人降下主帆,緩慢航行,帶著人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瞭望手在高處發(fā)現(xiàn)了船舷右側(cè)的遠處有個什么東西漂浮在海面上,等大船靠近了才發(fā)現(xiàn)是一個粗糙殘缺的破木柜上趴著個尸體,大海上有尸體并不少見,反正天高皇帝遠,跑船的人發(fā)生矛盾都用拳頭說話,一刀捅死扔到海里喂魚而已,但這尸體抱著個破木柜,很明顯應(yīng)該不是被人起沖突殺的,而是船沉了逃出來的,眼下是非常時期,所以陳焱焱還是讓人把尸體打撈上來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水手們?nèi)映隼K鉤將尸體鉤過來,下去幾個人就把拽上甲板了。船醫(yī)上去檢查,這尸體是個普通人,不是修真者,水手模樣打扮,有五十來歲,水上人顯老,獨有的海風風霜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不少痕跡,但不是骸谷的,骸谷也有很多普通人,但無一例外胸口上都有骸谷獨有的血色骷髏標示,此人沒有,陳焱焱判斷此人十有八九是個走私的販子,因為這條偏遠的航線上大多是販海鹽和販酒的走私人,這么多年來,這條航線上因為分贓不均時常有人被同伴扔下海里,或者因為天災(zāi)船遇險,棄船逃跑。
楚尋語也忍不住上去檢查了一番,發(fā)現(xiàn)此人還活著,只不過長時間在海里漂流缺水缺食物,風吹日曬熬不住才昏死過去,能吊住一口氣就還有希望,于是希望陳焱焱能讓自己救他,但出乎意料的是陳焱焱一口就答應(yīng)了,反而讓楚尋語很意外。
這就是楚尋語有所不知了,骸谷雖然是海盜,臭名昭著,但是對于這種事情一向很豁達,這和陳奇的領(lǐng)導(dǎo)有關(guān),整個骸谷在戰(zhàn)爭期間收容了不少凡夫俗子,而且都是窮苦人家出身的,畢竟船上這些臟活累活都得有人干,這些凡人平日里搖櫓升帆,拋錨拉纖,總算有口飯吃,而且會在其中選擇資質(zhì)好的賦予功法修行,總之,陸上門派怎么干,骸谷也怎么干,只不過方法不同罷了;而且水上人都迷信的很,遇險必須得救,否則等你死了龍王爺都不收你,一輩子在海上當孤魂野鬼;更何況今天你不救別人,明天你遇險別人也不會救你的。
既然陳焱焱同意了,那就沒啥好說的了,楚尋語把那人扶正,扎了幾針,在用清水喂了些草藥,過不久,那人就干嘔了幾下,吐了幾口酸水慢慢醒了過來。不過倒是把一旁的船醫(yī)給氣的吹胡子瞪眼,竟然有人跟自己搶飯碗,慕緣還安慰他呢,告訴他自己這位兄弟原先也是在江湖上走街串巷賣大力丸的,還是有點手段的,江湖人送外號“鄉(xiāng)間賽華佗”,輸給他不丟人。氣的楚尋語沖他直翻白眼。
既然人醒了那就沒啥事了,大伙也就散了干自己的事情,陳焱焱讓船繼續(xù)航行,命人拿過椅子和毯子,讓那人坐起來,泡了一杯熱茶暖和暖和,在拿幾個饅頭給他充充饑。這位大叔模樣的人起初是一臉茫然,還有些驚恐,原以為他是看見了骸谷的血色骷髏旗,但沒想到大叔抬頭看清楚是骸谷的名號以后反而松了一口氣,靠在椅子背上裹著毯子瑟瑟發(fā)抖,拿著饅頭張嘴就啃,咕咚咕咚灌了幾口熱茶,嗆的直咳嗽。后來楚尋語才知道,原來骸谷從來不為難這些走私販子,凡事不能做絕,總是要給人一條活路的,更何況骸谷堂堂海上霸主,為難這些小蝦米作甚?這些走私的販子只要按月繳納一些份子錢,甚至還可以跟附近的骸谷海上駐點補給,如果是販鹽的或者販酒等等那些必需品,連份子錢都不用繳,直接用貨物就能交易。畢竟骸谷在某些方面和他們也算半個同行,不會一味的打壓,只有某些犯忌的行當,骸谷才會徹底摧毀你,陳奇在這方面立下過很嚴格的規(guī)矩,比如販人,販賣人口這種下三濫的行當被同行都不恥,賣孩子換錢,或者賣了人家黃花大閨女去青樓,那真是害人不淺,不用等官府來拿你,骸谷撞見一次殺你一次,拿人頭回來領(lǐng)賞,而且絕不接受任何投降和俘虜,不問良莠,從船長到拖甲板的水手,全都刀刀斬盡,個個殺絕,把船上物資金銀哄搶一空,最后一把火燒了船,救下的人直接往沿海官府碼頭一丟算完事;又比如被朝廷通緝的贓官,帶著家眷老小、金銀細軟想出海避風頭的,被骸谷撞見直接拿了人去官府領(lǐng)賞,若是反抗自然不必細說。至于什么販布的、販木頭的等等,也都是為了生計來討口飯吃,骸谷自己也需要他們給自己補充物資,畢竟遠在大海深處,和陸地通商不便,所以歷來交好,救下的這位大叔一看,是骸谷的船頓時心中安心了不少。
等大叔緩了過來以后,便告訴了眾人他的遭遇。原來,他是碰上“泉客”了。
泉客這個名字大多數(shù)人都很陌生,但是它還有個名字大伙一定聽過,那就是“鮫人”,也有人叫“人魚”,是的,就是傳說中人身魚尾的海洋之客。慕緣聽聞此言一蹦三尺高,都說聞名不如見面,鮫人的傳說家喻戶曉,歷朝歷代都有記載,從《山海經(jīng)》、《博物志》到唐代大詩人杜甫、李商隱都提到過,李商隱那句“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的詩句膾炙人口,說的就是鮫人“泣淚成珠,不廢鮫綃”的兩大特點之一,傳說中鮫人眼淚落地化成珍珠,用水草織出來的一種布料遇水不浸,避水合風,人穿之可遨游五湖四海,渡水如平地。
但是陳焱焱卻冷冷的澆了慕緣迎頭一盆涼水,她告訴眾人,真實的鮫人根本不是歷史上那些文人寫的詩情畫意,反而,在海上跑船的人都知道,遇見鮫人是一件極其晦氣的事情,必有血光之災(zāi)。和人類一樣,鮫人也分公母,男鮫人顏色暗黑,身披鱗甲,相貌丑陋,凸眼大耳,裂開大嘴能到耳根,滿口尖牙;女鮫人相貌稍好,但也不是什么善類。鮫人生性極淫,好食肉,尤喜人肉,鮫人之間言語似歌,婉轉(zhuǎn)動聽,極具蠱惑性,夜晚望月,盤石而歌,引得附近船只水手靠近,被鮫人蠱惑分食。
但這位大叔碰上的泉客還不是這么簡單,請聽他一言……
這位大叔是粵人,姓“錢”,姑且叫他錢伯好了,錢伯原來是一艘民間販茶葉的船上舵手老大,跑了近四十年的船,這幾條熟悉的航線跑起來跟玩一樣,前不久接了一趟“月亮活”,也就是俗稱的走私,送一大批茶葉北上去應(yīng)天,十天前還碰見路過的骸谷巡哨船,和船上的骸谷兄弟用茶葉換了不少好東西呢。
三天前的一天晚上,錢伯眼看著四下無事,又距離海岸很遠,官船巡不到這里,于是就提前吩咐好事情,把舵交給徒弟,自己提著酒壺回船艙里瞇一會。舵老大在船上地位不低,也有個自己的小房間,吃了點小菜又喝了二兩酒,錢伯感覺好極了,二話不說蒙頭就睡,準備一覺睡到大天亮迎接海平線升起的朝陽。
睡到半夜,錢伯感覺冷颼颼的,卻又作怪,兩廣之地素來炎熱,怎會這樣?不過睡的正憨也懶得管這些,隨手扯過被子胡亂蓋幾下好了,迷迷糊糊中聽見耳邊“咯吱咯吱”的微弱聲音,錢伯大怒,也懶得起來,閉著眼睛大罵外面徒弟一句,讓他們看好倉里的老鼠,平日里總是告誡他們要打掃好衛(wèi)生,現(xiàn)在老鼠真是越來越多了,而且膽子也越來越大了,看明天起床不好好收拾這幫懶貨。
又迷迷糊糊睡了一會,錢伯眼睛忽然驚醒了,因為他感覺到船速降了下來,跑船的人以船為家,對船上的風吹草動最為敏感,這么說吧,你偷他錢袋都不一定能醒,但船怎么樣了錢伯就算睡著了心里都門清。錢伯翹起頭,感覺到船速越來越緩慢,而且周圍這么冷,不禁心理大罵這幫混賬徒弟肯定又把船航線開錯了,于是批起衣服拽開門就出去準備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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