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還在世的時候,經(jīng)常告誡我要明哲保身。州來山莊立世數(shù)十年,從未出過差錯,靠的就是這四個字?!币窗材﹃票K邊緣,神情飽含緬懷。
“以廟堂之高,江湖之遠,權(quán)柄更迭似乎和我們沒什么關(guān)系,可覆巢之下無完卵,社稷之事往往牽一發(fā)而動全身,若是在上位者不能穩(wěn)如泰山,蒼梧便要大亂,我們這些人便要終日惶惶自危,又何來的喘息之機。”
州來莊主向來風(fēng)流瀟灑,少有這樣鄭重其事。沈淵心血涌動,幾句話梗在喉頭,竟一下子沖不出口。
在上位者不能穩(wěn)如泰山?
“這樣的事兒……早在許多年前,不是有過一次了么?”她輕笑一聲,眼角兩道銀朱鳳稍挑得很高,是只有西北沈家的嫡女才有的底氣和驕傲:“那時我還沒出生,可那會兒的亂世之景,我從小就聽在耳中,每每想起都膽戰(zhàn)心驚!哥哥卻與我說,時局再如何繚亂,我們沈家穩(wěn)坐西北,也是他們動不得的?!?br/>
尹淮安的歲數(shù)只比沈涵小一點,尹老莊主棄世也不過幾年,上一輩見識的那些風(fēng)浪,他比沈家姑娘知道的只多不少。州來山莊是很安全的地方,不過現(xiàn)在他想遵從父輩的教導(dǎo),少摻和是是非非:“墨觴夫人講給你聽,也是顧惜你女兒家嬌弱,早一些知道世事險惡,才能明白珍重自身。大哥現(xiàn)在羽翼漸豐,沈家雖然不比從前,卻也是輕易撼動不了的?!?br/>
他話鋒一轉(zhuǎn),擺擺手遣退了樂伶,又向沈淵道:“你最通透,不用我叮囑你言多必失,出了這座院子,別和別人說這些事兒?!?br/>
“我明白的,你放心?!鄙驕Y頷首泰然。
流落他鄉(xiāng)十五年,要說盡數(shù)釋然沒有一點遺憾,誰聽了都不信。沈淵自認只是平常女子,不夠大度,也不夠豁達,更不夠虛懷若谷。她也會設(shè)想,若父母俱在,全家團圓,沈氏一族長青于廣袤西北,天高地闊,風(fēng)物長宜,該是如何美滿幸福的辰光。
退許多步來講,即使她還是會失散,只要父親母親還在,京城里就算亂作一團,天翻地覆了,她的親人根基深厚,又何需窺探留心,唯恐被無端牽連?
當年沈家?guī)缀醺矞?,人人都說天恩眷顧,是極重視這一門忠烈的,她細細琢磨下來,倒只想一聲冷笑,說句未必如此。
“別看了,我不比那窗欞好看?”眼前忽然一晃,州來莊主不知從哪捏出把扇子,在她面前打個圈兒。
沈淵始覺走神,眨眨眼輕嗤一聲,遮掩過去尷尬:“成吧……尹大公子春風(fēng)得意,自然神采無雙?!?br/>
尹淮安收回扇子,長長嘆息作失落狀:“唉……也就這種時候,你才會夸我?guī)拙?。我說真的,阿淵,你這性子啊,要是換作旁人,早就招架不住了?!?br/>
“我也不稀罕旁人?!崩涿廊斯垂创浇?,凹下一對小酒窩。
在山下的時候,午后的溫度會高一點,到了深山里本就寒冷,這點變化不足一提。偏廳燒得暖和,倒也沒什么感覺,還是尹淮安提醒著,叫緋云回后院去取了件厚點的大氅。
回來的時候,緋云身后跟了小菊,來送還食盒,又代秋筱說了許多感謝致歉的話。方管家領(lǐng)著小菊下去了,緋云抱著大氅,直說尹莊主料事如神:“雖然到了午后,外面風(fēng)卻起來了。姑娘最怕冷,要是就這么出去,可真要凍壞了。”
尹淮安搖頭失笑:“不是料事如神,我常年在山里,自然知道的。山上不比城里,尤其到了冬天,只有中午這么一會兒暖和點。莊子里還好,到處都燒著地龍,要是到了野地里,才真叫滴水成冰。”
“嗯?”沈淵聽見末了一句,渾身微不可察地一僵,“那樣的天氣,我是知道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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