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好,淮安。你沒有錯。”沈淵還是做不到視若無睹,卻也不想單純?yōu)榱税参繉Ψ剑鴮⒃捳f得過分漂亮,“你是整個州來山莊的主心骨,這里所有的人,都仰仗著你才能安身立命,別說溫梅了,就算是妻兒,大局壓頂之下,你也斷不能有半分心軟?!?br/>
桌角的茶水早涼了,香氣蕩然無存,壺身投下小小一片陰影,甚至散發(fā)著一股冷氣。尹淮安眉頭深深擰緊,目光從飄忽無處安放,變?yōu)闀簳r纏繞在壺身豆粉柳綠的花紋。
他不愚鈍,察覺得出自己產(chǎn)生了一些不應(yīng)該有的變化。溫家出事,溫梅被賣的時候,他也不曾有過這樣多的情緒,如今卻反復(fù)無常,掙扎無措,竟到了要依靠沈淵的開解來維持冷靜。
會這個樣子,只是因為……親眼見到了溫梅的慘狀吧。
庶女出身,卻自幼備受寵愛,這樣的生長環(huán)境早已注定了,溫梅的心性是混糅矛盾的,既時時刻刻念著將自己捧高,又磨滅不去卑賤瑟縮的底色。幼年的時候,她驕傲、自負、火熱,將不愿為人所知的一面隱藏得極好,甚至于那時的尹淮安都沒能察覺。
可他們都在生長,終有一日,尹淮安接過了肩上的責(zé)任,從稚齡兒郎蛻變?yōu)樯倌昵嗫?,眼界大有不同,便看破了所謂的青梅竹馬背后的秘辛。
彌足可貴的是,直到那會,只消沒捅到眼皮底下,他依然可以假作不知,不去計較。他自己何嘗不是一個陷在泥沼的人,明明遵守著最嚴厲的家教,循規(guī)蹈矩,半步不越雷池,平淡度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不成想就那么一次,完全意料之外的一眼邂逅,就讓他難捱至今。
也許從決定回去找那一刻,他就已經(jīng)踏上了不歸路。
“阿淵。”
一聲輕喚打破了開始尷尬的沉靜,沈淵抬眸望過去,尹淮安已然恢復(fù)了七分冷靜,直直盯著她道:“我覺得對不起你?!?br/>
沈淵立刻想要制止,孰料州來莊主對她的顧左右而言他置若罔聞。
“溫梅自小就和我在一處,兩家長輩也有結(jié)親之意,很多年來,我心里的人只有她。從溫施有意攀附伯爵府開始,我就在努力讓自己淡忘,彼此也再沒了聯(lián)系。后來,沈兄帶了你上山,我們慢慢熟悉,我心中……便有了你。”
“淮安!”
沈淵高聲喝止,臉色瞬間冷下來。兩個貼身丫鬟等候在外,聽見動靜急忙忙小跑進來,看見的卻是自家小姐雙目布紅,泫然欲泣。
隔間值夜的婢女也現(xiàn)了身,弓腰低頭著上前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只怕主人一時激動,對客人做出失禮行徑。
“尹公子,夜太深了,我們姑娘身子一直不好,該回去休息了?!本p月賠著笑臉,話說給尹淮安聽,腳下朝沈淵邁進兩步,將她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護在身側(cè)。
沈淵卻不害怕,憤懣羞怒占了八成。此時此刻,她當(dāng)真惱了溫家的什么梅姑娘,若沒有這個女子,只怕尹淮安也不會變得不知輕重,口無遮攔,全不顧窗戶紙捅破之后該如何相處。
幸而尹淮安并不是真的破罐破摔,片刻的沖動之后,他旋即意識到事情的嚴重,當(dāng)下便涌起無限懊惱。
這次不是尋常玩笑可以遮掩,他們之間很應(yīng)該發(fā)乎情,止乎禮??瓷磉吽奈鍌€女子皆面有不虞之色,他索性立身斂襟,正色長揖:“在下一時唐突,冒犯了沈姑娘,實在輕狂有辱道義。阿淵,我不說大話,你若生氣,只管講與我,隨你如何解氣都使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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