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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時分，田父幽幽醒來，第一句話就是：“阿秉，我的兒子……”

    不見回答，他就直勾勾地看著窗外，眼里滿是哀慟和絕望。

    “阿爹，廖先生和阿瓃都去找二哥了，您別著急?！碧镉邹蔽兆∷氖?，柔聲輕哄：“您要快些好起來，不然等到二哥回來再辦婚禮，就得到臥房給您磕頭敬茶啦。”

    田父抬眼看向她，好一會兒才認(rèn)出她來：“是阿薇啊，我剛做了個夢，夢見你二哥沒了?！?br/>
    “病糊涂了吧？怎么亂說？”謝氏一把捂住田父的口，忍不住又流了淚，她辛辛苦苦帶大的孩子，孝順溫厚的兒子……

    田父扭轉(zhuǎn)頭，默默流淚。

    田幼薇讓謝氏先去休息換下一輪，由她一人守著田父。

    他再怎么惹她生氣，也還是她的阿爹，他活著，家就還在。

    “我很后悔?！碧锔膏氐溃骸拔掖愣绮粔蚝?，老輩人說抱孫不抱子，男孩子要多摔打才皮實。我總覺著要是當(dāng)初我多罵你大哥幾句，他就不會因為吃了敗仗不服氣，逞一時之勇丟了性命?！?br/>
    田幼薇是第一次聽田父說起長兄的死，她輕聲問道：“大哥是怎樣的人呢？”

    “他啊，長得很像我，小小年紀(jì)就長得肩寬背厚，為人仗義又熱情，打仗特別勇猛，山匪和靺韍人都怕他……你和你二哥長得像你娘，秀氣。

    你曉得，阿薇，任何人家都很看重長子，我也不例外，我手把手教他拳腳功夫，教他騎馬，教他制瓷，很小就讓他背咱家祖?zhèn)鞯拿厣膳浞?，七歲時他就可以跟著張師傅守一天一夜的窯火。

    我覺著家業(yè)會在他手里興旺，舍不得怎么罵他，當(dāng)然他也沒什么可給我罵的，又乖又出色，就是有點小犟和驕傲。就是這點犟和驕傲害了他……”

    田父哽咽起來：“都是我不好，我要是待他再嚴(yán)厲些，經(jīng)常罵他不是夸他，他也許就不會死。”

    “所以您就老是罵二哥嗎？有事無事都在罵？”田幼薇總算明白她爹的奇怪行為了。

    她二哥那么好的人，卻總是被她爹雞蛋里挑骨頭。

    “其實我很疼他，和疼你一樣的疼，只是女孩子遲早要嫁人，嫁了人就不由自己，在家就得盡力讓你過得松快些，讓你知道有人疼，以后遇到啥不如意的事，會記得自己還有父兄可以依靠。

    你二哥就不同，他要繼承家業(yè)，又是這么個世道，我要他經(jīng)摔打，所以經(jīng)常打罵他……早知道會這樣，我就該像待你一樣待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