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泠從城外辦公回來，回到自己的官邸，撣了撣外披上的草屑，丟到衣桁上，在屋里隨口問道：“那些書卷，你都交給他們了？”

    仆人站在屋外，垂首回道：“回稟知州，都交給鄭長史與孫司馬了?！?br/>
    趙泠在里屋換上官服，深緋圓領(lǐng)缺胯襕袍，繡著深青色小團(tuán)花，玉帶束腰，走到窗下洗了洗手，扯過一塊方帕擦手后，隨手將那一方夏布帕子扔到炭火熱烈的炭盆里。

    薄若蟬翼的夏布一碰著點(diǎn)火星子就劇烈燃燒起來，炭盆之內(nèi)的火苗瞬間竄得老高。

    他走出屋外，又將外披給披上，輕輕攏著，借道長廊，直繞到書房。

    外面落了細(xì)雨，烏云印染天際，靛青與烏黑混雜在一處，濕噠噠擰下一些秋雨來。

    入書房，掌燈。

    燈一亮，趙泠就敏銳察覺到，書案上的書被別人動過——那些書冊雖擺放得整齊，但不是趙泠平時習(xí)慣的那種整齊。

    他平時放書有自己的習(xí)慣，一眼就看出來那些書放得不合他意。

    趙泠眼眸肅冷，怒目看向書房外的仆人，道：“怎么回事？”

    “回……回稟知州……”

    仆人磕磕巴巴解釋道：“今日那鄭長史與孫司馬來取那些書卷，一直催著，說趕時間讓小的快點(diǎn)，小的也不敢耽擱，手忙腳亂的，一不小心就撞到了書案，把書案上的書給弄亂了，鄭長史和孫司馬也趕緊進(jìn)來幫小的收拾……小的有罪……小的知錯?！?br/>
    仆人說話聲顫抖著，顛簸著，像是快要散架還得奔向懸崖的騾子車，就差噗通一聲跪下來給他磕十幾個響頭求饒命了。

    趙泠倏地抬起手，那仆人以為是要打自己，膝蓋一軟，立馬跪地上，咚咚咚用盡全力磕了頭。

    嘩啦一聲。

    趙泠往那書案上橫手一掃，書冊散落，門外的咚咚咚磕頭聲才停了下來。

    他低下頭，半瞇著眼，略看了一眼腳下散落的書冊，就知道少了一本。

    他的書少有戳印的，只有幾本藏書會戳著藏書印，而戳著他私印的書，僅有那一本。

    偏偏是那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