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大哥，我……”

    王珰挨了一巴掌，登時(shí)愣在那里。

    “我什么都沒做??！我沒從賊，鐵老大要造反我一直勸他，從頭到尾我沒有殺過人，沒有搶過錢，這一切最開始……我就是跑到路邊出了個(gè)恭啊?！?br/>
    王珰說著，蹲在地上“哇”的一聲嚎陶大哭起來：“我就不該去拉這一泡……不然他們都不會(huì)死……我就不該去拉的……”

    沒有門牙的嘴張得大大的，看起來極有些可憐。

    王珍一把提起他的衣領(lǐng)，道：“我打你，并不是因?yàn)槟氵@次做錯(cuò)了什么。”

    他捧著王珰的頭，讓他看著地上尸體。

    “你記住這些日子所見的這一切……我們王家是富，你從小大至錦衣玉食，到聞道學(xué)院讀書、到平樂坊聽?wèi)?，吃喝用度都是好的。但現(xiàn)在你也看到這世上苦苦掙扎的這些人了，看到這生靈涂炭的人間了。你現(xiàn)在知道哭了？你不是說自己沒有志氣、只想當(dāng)個(gè)閑閑逸逸的富家子嗎？”

    “男兒不自強(qiáng)，今日大哥能救你，來日再有這樣的，誰還來救你？這一巴掌，我打你，打的是你以前那些渾渾噩噩的日子。你若肯早早讀書明志，陷入賊窩的這些日子，你至少能為這些人好好的謀條活路，而不是一步一步走進(jìn)這死地！”

    王珰整張臉都被淚水朦住，整個(gè)人僵在那里一動(dòng)不動(dòng)。

    他甚至覺得有些恍惚，一時(shí)分不出眼前的是大堂哥還是二堂哥，怎么說話這么兇……

    王珍罵過王珰，自己卻有些愣住。

    這番話，與其說他是在教訓(xùn)王珰，倒不如說他是在怪自己。

    王珍年少中舉，十?dāng)?shù)年來卻是耽于歡場(chǎng)，放浪行跡。反觀他的同窗好友吳培，已官任萊州知府，守一方百姓……這其中差距王珍往日不覺得，這些日子方才真正體悟過來。

    書生公子哥在京城嘆息社稷危矣，但所見處依然有錦銹華簾。如今一場(chǎng)叛亂下來，身處其中，滿目荒夷，枯骨累累。王珍愈發(fā)開始恨自己。

    是，哪怕這十?dāng)?shù)年自己是去朝堂鉆營(yíng)，未必改變得了什么。但至少……無愧于一生抱負(fù)。

    京城里很多人都譏諷羅德元，王珍私心里也對(duì)其不太看上眼。如今他卻想到，來日國(guó)破人亡后，羅德元至少一生行道，無愧于心中志向。自己呢？這輩子算什么？

    “珰兒啊，這世道，不許我們作富貴閑人啊……”

    王珰吸著鼻涕，喃喃道：“弟弟知道錯(cuò)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