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事找上門的時候，徐久正在吃飯。

    　　供給底層清潔員工的餐食自然算不上優(yōu)質(zhì)，但填飽肚子是綽綽有余了。徐久的餐盤里癱著一大勺散發(fā)著橡膠味兒，顏色如同燕麥粥的淀粉糊糊，旁邊堆著一小勺顏色更深，據(jù)說是摻了足量脂肪與蛋白質(zhì)的咸味肉糜。

    　　他縮在角落里，手里拿著塊死硬的壓縮冷餅，正一聲不吭地埋頭猛吃，拿餅子發(fā)狠地刮那兩堆粘稠如醬的東西，權(quán)當(dāng)蘸料。

    　　旁邊的清潔工縮了縮脖子，又嫌棄，又有點羨慕。

    　　“飯桶一個……胃口這么好呢?！?br/>
    　　他清清嗓子，徐久仍然頭也不抬，四下里只聽見連續(xù)不斷的咀嚼聲，以及防護(hù)服窸窣摩擦的聲音。

    　　“哎，哎！叫你呢，小徐！”男人試探性地?fù)]了揮手里的餅子，“下午跟我換個班唄？好處也不虧了你的，我拿壓縮餅干跟你補(bǔ)，咋樣？”

    　　聽到有吃的，徐久這才抬起臉來，望向?qū)Ψ健?br/>
    　　清清秀秀的一張臉，皮膚白得像個鬼影，兩片薄薄的嘴唇也缺乏血色，在食堂燈的照射下，他凌亂的短發(fā)幾乎是深棕色的，末端毛糙糙的發(fā)黃。整個人瘦得猶如一只饑腸轆轆的流浪貓。

    　　“??？”徐久擦擦嘴角，露出個有點迷糊的笑，“伍哥不要說笑話了，你下午是負(fù)責(zé)洗放射油桶的，那玩意兒搞不好就要人上吐下瀉，我不去。”

    　　伍哥有點急了，他趕緊坐過去：“小徐，別啊！你看，你孤家寡人，你伍哥可是拖家?guī)Э?，家里還有人等我回去呢。你侄兒侄女的照片，我給你看過了，是不？我是真把你當(dāng)自家人！小徐你就幫伍哥這一回，我這上有老下有小的……三頓！三頓飯的壓縮餅干，伍哥都讓給你，你不是喜歡吃，能吃嗎？”

    　　見徐久不吭氣，光咧著嘴傻樂，他一下又變了張臉，低聲道：“而且小徐，你可別忘了，上次的事是誰幫你抗下來的。主管可沒找你的麻煩吧？我可是吃了大苦頭的！”

    　　徐久無奈地放下餅干，哈出一團(tuán)白霧：“伍哥，那事本來你就有責(zé)任。我是沒把干凈器材及時收進(jìn)去，但你手里可拿著鑰匙，是你忘了關(guān)門啊?！?br/>
    　　“翻舊賬是不？跟我翻舊賬是不？！”伍哥一下坐直身體，他還想再說些什么，徐久的笑容更加燦爛，朝他比劃了幾根手指頭，說：“五頓的壓縮餅干，除了這個，我還要你那份水果，伍哥?！?br/>
    　　伍哥有片刻的傻眼。

    　　是的，水果。盡管這個分部設(shè)立在鳥不拉屎，千里不見人煙的極地，正式員工還是可以吃到水果的。不過說是水果，其實只是脫水的水果干。少量癟脆的蘋果片、香蕉片，裝在巴掌大的袋子里，他們這些底層的清潔人員自然也算正式員工，一周可以分到一次。

    　　即便如此，這種果干還是彌足珍貴，在數(shù)量龐大的底層人員當(dāng)中，差不多可以當(dāng)做一種交易貨幣來使用。

    　　徐久又笑：“不愿意就算啦，伍哥，你洗放射油桶的時候，我會幫你看著東西的。”

    　　伍哥的牙齒咬了又咬，他不甘心地猛地站起來，僵持了一會兒，他重新坐下，壓低聲音說：“小徐，你也太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