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權(quán)相利取其重，兩權(quán)相害取其輕。如果不是知道后世歷史走向，不知道有一天弱小的金朝結(jié)果真滅了強(qiáng)大的宋朝，光看眼前利益的話，不用說，就知道蔡京的意見看似最合理。

    果不其然，楊云放眼四瞧，只瞧滿場之人舉的都是左手，只有兩人舉的是右手。而這舉右手的，除了李綱自己，另一位則是那位侍御史知雜事胡安國——這位老臣！

    想不到這位不遭人喜，正直到有些過頭，顯得有些教條和迂腐的老大臣，竟然在這大是大非的點上，竟能有如此高明的認(rèn)識，楊云只覺實是令人佩服。然而即便這樣，顯然贊成蔡京之議的仍以壓倒性優(yōu)勢完勝李綱……。

    人在時代面前，其實沒有幾個人能看到超越時代之后的東西，這也并不見怪。也許，只有那些一心秉公，大公到無私，真正為全民族長遠(yuǎn)利益著想的人，才能看到時代之外的東西，然而這樣的人，何其少……。

    不對，怎么，怎么，他……，沒舉手…………？？？

    楊云疑惑間，徽宗皇帝也發(fā)覺了，滿船公卿大臣，竟然還有一個人既沒舉左手，也沒舉右手……。

    “良嗣？滿船朝臣都已表態(tài)，卿是光祿大夫，亦是朕的股肱之臣，主管邦交之務(wù)，也是我朝對金人最為了解之人，這最后的決議，愛卿既未舉左手，也未舉右手，是什么意思？？？難不成愛卿還有第三種可行方法？”

    是馬植，既未舉左手，也未舉右手，堂堂一首席主管外交事務(wù)的大臣，本該是最應(yīng)該做表態(tài)的大臣，最后的決議，卻不做表態(tài)，什么意思？

    被馬植奇怪的行徑吸引，徽宗皇帝不禁眉頭一皺，毫不掩飾心中的困惑，不快地問道。

    被徽宗皇帝這么一問，眾大臣這才頓時注意到，對金人最了解的光祿大夫馬植在最后的決議時刻未做任何表態(tài)，不禁唰的目光都齊刷刷地向馬植投來……。

    楊云也不解地朝馬植瞧去，被皇帝一問，眾人一盯，馬植也不以為然，肅然道：“回皇上，臣身為光祿大夫，主管邦交之務(wù)，與金人結(jié)盟是臣提議，也是臣親身渡海促成，自是希望能在不破壞宋金之盟的前提下收復(fù)幽云十六州！

    這位完顏吳乞買新國主其言懇懇，其行壯烈，依事實決策，臣應(yīng)該相信此人，正如太師所言，兩權(quán)相利取其重，可以不需刀兵相向、烽火肆虐便能收復(fù)幽云諸州，自是上策，當(dāng)放行此人?。?！

    可，臣不知怎的，卻內(nèi)心忐忑矛盾，隱隱中，總覺這位新國主不同于老國主，今日放走，猶如放虎歸山，來日必遭大患！是故，臣不敢舉左手！”

    “不舉右手，那便是舉左手，贊同伯紀(jì)之言，扣押金主便是，但你右手也不舉，這要是故弄什么玄虛……？”

    “皇上，國事當(dāng)前，臣怎敢弄玄虛，照理，不贊同扣押金主，定當(dāng)舉右手！然金人國主剛才有言，留人質(zhì)于我大宋，人質(zhì)是金人先國主與我漢女所生，，臣，臣不用猜便知，所謂漢女便是臣當(dāng)年結(jié)發(fā)之妻漁娘，莫漁娘！

    當(dāng)年渡海赴金，海上遭難，多虧莫老、漁娘相救，良嗣才撿回一條性命，爾后莫老海上遇難，臨終逝世，請求良嗣照顧漁娘終身，良嗣與漁娘結(jié)為連理，共赴金。金先國主以需留人質(zhì)于金國，方肯答應(yīng)與我大宋結(jié)盟抗遼，臣忍痛割愛，下狠心，將妻贈留于金國。

    臣先辜莫老之托，已是背信棄義，后又將愛妻拱手于他人，又犯倫常。今日漁娘所生骨肉，雖不是良嗣骨肉，然留有漁娘之血，按金國主所言，放其歸國，漁娘骨肉將會留于我大宋，兩國也不會毀盟棄約，和平友好，臣能看到漁娘骨肉平安無事，自是心往之。然放金人國主，臣內(nèi)心隱隱約約覺得是放虎歸山。

    如是扣押，臣私心不忍，扣押金國主，兩國盟毀約棄，刀兵相向，兩國從此成仇，漁娘骨肉留有金人之血，金人王族之后，它日開戰(zhàn)，我朝必不能留金人王族之后……。

    理智上，臣贊同伯紀(jì)之議，扣押金國主，情感上，臣無法接受，與恩人心愛之人骨肉從此為敵，恩將仇報，禮義廉恥全一一違背，臣枉為人，臣實在難以，難以面對……。